2019-11-19-Dmitri Shostakovich《Jazz Suite No.2 (Suite for Promenade Orchestra)》
听Dmitri Shostakovich《Jazz Suite No.2 (Suite for Promenade Orchestra) - VI. Waltz 2》有感.
正文
最近打开网易云的日推,发现经常听日文的我被网易推荐了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听了几遍,觉得总该写点什么。
时隔多年,我又重新听了一遍这首古典入门曲,越发觉得它的恢宏壮观,大与以前的感觉不同。
作为带有传奇色彩的曲子之一,第二圆舞曲可谓是身份重重,正如肖斯塔科维奇的狂热激进又平稳扎实的风格一样,这首名为爵士乐却看不出任何爵士乐味道的曲子以其稳健的曲风个炽热的情感见长。
第二圆舞曲创作完成于1938年。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的前夕,欧洲和俄国的情势都非常敏感和非常复杂。当时,在欧洲,德国已经完成了发动世界战争的准备,并把苏联作为既是称霸协作的伙伴、又是最终必须征服的对象。而其它西方国家,正在经历空前的金融危机和经济大萧条,对德国的战争准备采取了所谓“绥靖主义”的政策;换句话说,他们重复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政策,试图把德国发动战争的祸水引向东方的俄国,遏制俄国称王称霸的蓝图成为现实、同时用规模战争去耗尽德国的称王称霸的企图。
1930年代的俄国,斯大林完成了两个重大事情:一个,是把实现共产主义修改为实现社会主义、继承现代化工业化建设,从而使俄国在革命动乱后能迅速恢复在欧洲的霸权地位;另一个,是通过肃反等手段,清除了几乎所有的可能对手或反对者、树立了绝对的个人权威,斯大林的话就是国家意志和国家法律、是审判一切的最高标准。就是说,当时,苏联也完成了迎接大规模战争的准备。
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生涯前半部,就是在那种情势下发展起来的。介绍和报道说,其中有一段肖斯塔科维奇和斯大林之间的微妙关系的故事,那既是肖斯塔科维奇音乐生涯前半部分的绝妙诠注、又是肖斯塔科维奇音乐能在斯大林时代幸存的一个未解之谜。
就这样,带着强烈的历史色彩和国家主义,肖斯塔科维奇的作品开始成为激进,血腥,抽象,荒诞的代名词。
开始进入音乐世界的时候,肖斯塔科维奇并不走运,许多音乐大家看不起他。后来,当时世界著名的俄国音乐家格拉祖诺夫看到了肖斯塔科维奇的巨大潜力,竭力推荐他到列宁格勒音乐学院学习。毕业后,肖斯塔科维奇开始发挥他的音乐天才,并很快得到了整个欧美音乐界的格外关注和高度赞赏,譬如,他的歌剧《麦克白夫人》一出笼就传遍欧美舞台。奇怪的是,一方面如此关注赞赏,一方面又批评说肖斯塔科维奇是“滥用天才”、作品充满了性感和血腥的味道。
渐渐的,引起了斯大林的关注。1936年,斯大林在莫斯科观赏了肖斯塔科维奇的歌剧。第二天,肖斯塔科维奇在另一个城市的报摊看到了苏联当局喉舌《真理报》发表的社论,把他的作品称为“根本不是音乐,而是腐朽堕落和乱七八糟的噪音”。那时至今,俄国和欧美的史学和音乐界的学者都认为,那篇评论来自斯大林。不言而喻,在当时斯大林是国家绝对权威的环境中,肖斯塔科维奇感到那评论简直就是要宣判他的音乐生涯的死刑。
可是,奇迹则是,肖斯塔科维奇不但没有受到肃反一般的解职或流放,相反,他开始成为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全球性的大音乐家:那评论以后,肖斯塔科维奇和他的作品成为苏联社会主义现代音乐象征之一而出现在世界文化艺术的舞台,同时,他又被称为“反斯大林体制”的艺术家而出现在西方的政治评论舞台上。
不管怎样,肖斯塔科维奇的作品主要是歌颂苏联的战争胜利的,譬如,十月革命和收复乌克兰的炮火等等,都在他的作品中得到了尽情表达和竭力歌颂。因此,在苏联做“内功”和准备战争而不能用其它手段宣传苏联再次称强成霸的时候,就特别需要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而把苏联胜利传遍全世界。如此一来,当然,斯大林个人再不喜欢肖斯塔科维奇的作品,苏联当局也要保住肖斯塔科维奇。
正是在那种敏感复杂的情景下,肖斯塔科维奇写成了他的《第二圆舞曲》。一年之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然而,在德国酝酿的战争并没象西方“绥靖主义”政策所期望的那样、把战争祸水泼向东方的苏联,而是战争席卷了全球。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那场世界大战的结束彻底改变了世界版图:过去数百年里的几乎所有霸权都在战争中被严重消浅甚至从世界霸权列单中消失了,而在欧洲传统观念里的“野蛮落后”的美国和“边缘国家”的俄国,却成了世界霸权且主导了世界历史50来年。经过半个世纪的冷战,苏联解体了,俄国却还健在:斯大林所代表的俄罗斯梦想成了历史,可俄罗斯民族文化艺术所代表的俄罗斯梦想不但没成为历史,而且,还在以格林卡、柴可夫斯基、格拉祖诺夫、直到肖斯塔科维奇的俄罗斯音乐历史长河之奔流而继续浸染着全世界。如此,代表现代俄罗斯之声而迎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能得到世界共鸣、也该是情理中的事了。
舞曲的前奏极尽荒诞主义色彩,但同时音符的对接又显得十分有序。一开头“3 - - / 1 – 7 / 6 - -/ 6”的旋律引出主题。让我顿时想起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的引子:“ 3 1 7 / 6 ”。两者都是典型的俄罗斯曲调音符,让人感到一望无际的旷野和一往情深的历史。表达同一境界的不同艺术手段是:柴可夫斯基作品的引子是用法国号演奏的,令人联想到的是欧洲古典或浪漫主义音乐常用的歌颂故乡河山和自然田野的表达手段;而肖斯塔科维奇的手段则是用爵士乐常用的萨克风演奏来引出主题,那令人感到的不但是歌颂俄罗斯广阔田野的传统手段、而且还有现代生活的时代气息。
自萨克斯合奏以来,令人顿生大辽阔的气氛,对比穿插进去的戏谑的细节,令人在整齐的愉悦感中带有丝丝的惊惧;最终,宏大的合奏袭来,前面的惊惧,戏谑,愉悦,辽阔并行袭来。此时我却感到意思难以名状的悲凉。荒诞的小我,将在复杂湍急的历史河流中消耗殆尽,而历史又何尝不是荒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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